【铁手/张三爸】大风起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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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CP，不是CP，不是CP，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四大名捕和他们的长辈们系列之一。
又名上坟系列。
※※※
张三爸站在高楼之上。
山河收于眼底，他高声吟，大风起兮云飞扬。
蔡老择说，爸爹吟这诗，不好。
张三爸说，哪里不好？
蔡老择说，这是皇帝的诗，所以不好。
张三爸说，我吟这诗又不是因为它是皇帝写的，这是首好诗，与是不是皇帝写的无关。
这时候的张三爸不算老，三十余岁，正是大有可为的年纪。
虽然经历过不少挫折，被朝廷的当权派一次次打击，但他仍是怀揣着一腔为国报效的热血，始终不变。
因为他不单单是一个武林客。
宋一代的江湖人士大都读过不少书，张三爸也不例外。
他在十岁时便已熟读经史了。
而有宋一代，不以门第取士，士大夫甚多。
因此有宋一代的江湖人士，非是先秦时重然诺轻生死、只为一知己死的刺客。
非是魏晋放浪不羁、游走于山林之间的隐士游侠。
宋一代的侠客们，大都渴望着为国效力。
张三爸吟唱大风起兮云飞扬，其意不在威加海内兮归故乡，而在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山河大地，神州万里，不单是皇帝老子一个人的。
张三爸这样说。
也是我们所有老百姓的。
蔡老择听了说，爸爹高见，是我愚钝了。
张三爸笑了笑，转头看见了自己的小女儿。
还是个小女孩的张一女。
张三爸说，来，爹爹教你念一首诗，跟着爹爹念，大风起兮云飞扬。
张一女乖乖跟着念，大风起兮炊肥羊。
昨儿爹爹说今天晚上可以吃炊肥羊，张一女好高兴好高兴。
张三爸一怔，自己怎么就养了这么个吃货女儿啊！
张一女的确很喜欢吃东西。
她家在扬州，最常去的一个地方就是紫云楼。
一座酒楼。
不过要说吃货，她还算不上。
她的父亲还有一个义子，名叫做张炭。
要论吃饭，整个大宋大概谁也比不上张炭。
然而张炭是只喜欢吃饭，张一女则是喜欢吃所有的各种各样的美味。
张一女吃东西时很开心。
有时候也不开心，在有人不理解她为什么这么喜欢吃的时候。
喜欢吃东西很好啊，爱吃东西才能身体好，才能长得高啊。
远在沧州，新上任的铁少捕头给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买了一串糖葫芦和一个葱油饼。
不过糖会坏牙的，所以不能吃太多了，糖葫芦只能吃一串，下次哥哥再给你买！
铁少捕头扬起笑容，哄得小姑娘开开心心。
小姑娘的娘亲不安了，说一个月你给她买了多少吃的了啊，你自己也需要用钱当然。
年轻的铁少捕头眉目间都是意气风发，拍了拍自己的钱囊说，没事！我才破了一个案子，有赏银的！
铁少捕头名唤铁游夏，许多人都称他为铁手，还是一个少年。
他当捕快的时间比起许多前辈算不得长，但沧州的老百姓他几乎都认识。
大家也都认识他。
能不认识吗？每天大街小巷，都能看到他年少挺拔如玉树的身影穿行于每门每户。
刘老丈家里无儿无女，他要去刘老丈家里帮忙做饭做菜和打扫卫生。
张老七做工忙得很，他要去张老七的家里照顾张家小儿子。
李阿五和钱十八因一些琐事吵起了嘴，他要去调解纠纷。
办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也是对普通的老百姓们而言最重要的事。
正因如此，沧州老百姓们都很感激铁手，却也都在心中产生了一个疑问。
你有还时间办案吗？
你不是捕头吗？捕头是需要办案的吧？
铁手是捕头，捕头是捕快的头。
众人都不知，铁手这般年轻的年纪，能当上捕头，不是凭着什么深厚的背景，而是凭着他破了无数个大案。
无数个很多老捕头都破不了的大案。
一个又能破案又能让老百姓喜欢的捕快是很不容易的。
现今大宋朝就没有几个。
所以在考察了一段时间之后，诸葛先生决定收铁手为徒。
在后来的日子里，诸葛先生收的四个徒弟都出了名以后，有不少人都说诸葛先生会教徒弟。
不如说会看人。
本身就是好苗子，怎样教都是好的。
诸葛先生十分满意自己的眼光！
不久后的某一天，诸葛先生问起了铁手一个问题。
你有什么志向或愿望？
诸葛先生在心里想，自己在朝中有些地位，只要跟着自己，想做高官不是问题。
不过自己的徒弟肯定不会这样庸俗的。
按照诸葛先生的想法，估计也就跟他师兄一样，替天行道之类的吧。
替天行道。
自己的大徒弟多么志存高远啊。
然后诸葛先生就看见自己的二徒弟认真想了一想，郑重地说——
我想让全天下的人都吃饱饭。
这是什么个志向？
尽管仔细琢磨也有杜少陵安得广厦千万间的深意，可听起来到底是没有替天行道激动人心。
但诸葛先生笑了，说为什么会有这个志向？
铁手回答说，世叔，我在下面办案子，走过很多地方，饿死人的事经常见，报给官府衙门，他们都说那是乞丐，他们不管的。
可是乞丐也是人，乞丐难道就该死吗？
如果天下间每一个人都能吃饱饭该多好。
包括每一个乞丐。
扬州繁华地。
张一女在紫云楼吃完点心之后路过一条小巷。
她遇到了一个乞丐。
一个已经饿死了的乞丐。
这使得张一女一整天的心情都不怎么好。
回到家，张三爸很奇怪。今天不是有炊肥羊吃，怎么脸色还怎么不好？
于是张三爸教她读书。
读到史记项羽本纪之时，张三爸念，力拔山兮气盖世。
张一女乖乖跟着念，力拔山兮乞丐死。
张三爸一怔，自己怎么就养了这么个口齿不清的女儿啊！
我今天看见一个乞丐饿死了。
张一女有点悲伤地这样告诉张三爸。
一旁梁小悲接着说，是的，今天有好多难民逃到了扬州。
张三爸一拍桌子，你们怎么不早说！
那个炊肥羊做好了没有？走，我们出去把肥羊分给他们！
乞丐们吃肥羊吃得十分欢喜。
张三爸等人看着也觉喜悦无限。
但愿天下每一个人包括乞丐都能每天吃得饱饱的，张三爸忽然想起了自己女儿念错的那两句诗。
张三爸当即大手一挥，让天机所有弟子集合。
张三爸给天机内部成员新说了两句暗号。
每个门派组织都会有独属于他们的暗号的。
天机当然不例外。
天机那两句新暗号就是——
力拔山兮乞丐死，大风起兮炊肥羊。
天机，是张三爸所创立的一个组织。
一个在江湖上极有威望的组织。
多年来在民间救助了无数穷困的走投无路的百姓们。
这样做，让他和他的天机收获了不少赞扬，也收获了许多仇恨。
天机得罪了很多大官。
得罪一般的官还没有什么，偏偏在几年之后，他们得罪了一个叫做蔡京的大官。
张三爸和他的天机弟子们落难那一年，铁手仍然是一个少年。
即便他很成熟了，比一般同龄人都要成熟得多。
少年意气。
少年朝气。
依然在他的身上。
落魄的张三爸不会想到，他此刻苍老得几近死亡的心，会因为他在沧州所遇到的那个少年，而重新活起来。
铁手问自己的上司，天机有什么罪？张三爸有什么罪？
上司说，你管他有什么罪，给你的命令是抓住或者直接杀了张三爸，你完成不就行了。
铁手坚定说，我不抓无辜人，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罪，我是不会去抓他们的。
上司无奈说，好好好，这是上面发下来的文案，你自己看，他们有什么罪都写在这上面了。
铁手说，这些都是真的吗？我听百姓和江湖同道对他们的评价不是这样的。
上司说，上面说的当然是真的！
铁手说，我是捕快，我办案只重证据和真相，上不上面的话对我来说不重要。
这个案子我会接，但我也要先调查。
说完铁手向对方行了一个礼，告了辞。
上司狠狠看着铁手的背影，要不是你是诸葛太傅的的人，早把你关起来了！
铁手之所以会接到此案，是因为有消息称张三爸和他身边仅剩的那几个天机成员会来到沧州。
身为沧州最出名的名捕，铁手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事呢？
只是，沧州这般大，他们到了沧州以后，去哪儿？
铁手查了一查天机的历史，才发现在沧州有两个帮会组织和一个人，都与天机关系密切。
其中更有天机的友盟。
止戈帮。
铁手前往了止戈帮。
好一个相貌堂堂的少年。
这是止戈帮帮主看到铁手后的第一个印象。
得知了铁手的身份，自诩是尊奉朝廷忠于圣上的正当帮派的帮主武解立即对铁手表示欢迎。
并且，武解问，铁少捕头来我们这儿是什么事？
不会是追究自己和天机的交情的吧？
武解一下子脸色就变了。
哪知，不待他跪地求饶，铁手先面向他抱了一拳，行了一礼，随后说明了来意。
有风度，有礼节，有雅量，言语总是温和。
这是止戈帮帮主看到铁手后的第二印象。
这真的是官府里的捕快？
武解从未见过这样子的捕快。
张三爸来到止戈帮时，第一眼并没有瞧见铁手。
在人群当中，铁手不是那么地耀眼。
他像最温暖的阳光，本来就无处不在，以至于人身处在其中，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直到铁手站起来的时候，张三爸看到这个少年，心中才莫名生起一个念头。
自己见到过的人里，竟没一个比得上眼前少年的风采。
如果是以前，张三爸一定会大起爱才之心，将铁手招入天机。
然而现在，自己已穷途末路，天机已穷途末路，说不定哪天这个世上便没了张三爸，没了天机。
少年跟着自己，只能看自己的笑话。
那就让他看自己的笑话吧。
看够了，他自会离开。
铁手与张三爸同行的时间并算不长，但这一点点时间足够让他看清张三爸是什么样的人。
天机是什么样的组织。
这样的人，这样的组织，铁手是绝对不会去对付的。
除此之外，铁手还发现一点。
张三爸已心灰意冷。
遭遇困境不可怕，可怕的是心灰意冷。
铁手决心要让张三爸恢复信心。
到得庞家时，庞捌的热情不但让张三爸和天机成员们很高兴，也让铁手很高兴。
铁手在为张三爸高兴。
不仅仅是因为张三爸终于得到了援助，也是因为他终于看见了张三爸的脸色露出了笑容。
友情是治疗心伤最好的良药。
或许危难之时不弃的友情能够让张三爸重拾信心。
可惜，很快，铁手失望了。
有军队在外包围逼近。
铁手虽然年轻，但内力已相当深厚，这些动静瞒不了他。
他立刻告知了张三爸。
有了铁手的提醒，天机众人在军队还未全部部署完毕之前，突围了出去！
突围不容易。
有了受伤，但终是突围了。
这时候他们才发现一件极严重的事情。
助他们脱险的少年不见了。
到底是谁想要对付天机？
铁手想，到底是谁想要对付向来正义的天机？
趁此机会，铁手决定暂时与张三爸分开，去衙门。
他要看公旨原文。
不得不说，诸葛先生弟子的身份为铁手提供了很大的方便，他轻而易举地看到了公旨原文。
然后他知道了，要想帮助张三爸和他的天机绝不是那么地轻而易举。
想要对付天机的是蔡京。
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蔡京。
铁手是诸葛先生的弟子，这样的身份可以让许多官员不敢动他。
可蔡京呢？
蔡京才不会管你什么诸葛先生的弟子。
就算把铁手杀了，蔡京也完全有办法在官家面前应付过去。
这种情况下，铁手还能不能保得住张三爸和天机。
或者，将此事告知诸葛先生。
世叔已经很忙了，如何还能让他为此事操劳，铁手于心不忍。
铁手要保张三爸，保天机。
凭自己。
不单是自己。
还有张三爸和天机众弟子。
有与自己志同道合的人，就不孤独，铁手坚定地这样认为。
于是乎，铁手回到了天机众人的身边。
暗中劝退单耳神僧后，铁手听着张三爸和天机诸人讨论怎么才能上吃东西。
他们已很久没吃东西了。
人不吃饭就会饿死，任你武功盖世，也逃不了饥饿的
为了活下去，他们只能做出一个他们平时绝不屑为之的决定。
偷。
偷鸡。
铁手忽然觉得他们很可爱。
尽管除却张一女，铁手比其他人的年纪都小不少，在张三爸面前更是一个晚辈。
但铁手还是觉得张三爸他们都很可爱。
不是他们偷鸡可爱，而是他们说的话，他们偷时的紧张，他们被不会武功的老妇发现后的羞愧自责——可爱。
即使他们偷的那家人不算穷，即使他们是真的快要饿死了。
最终被施舍了一只鸡的张三爸越发消沉。
铁手去找了他谈话。
铁手告诉了他，哪个人没有过失败，一个人是不是个人物，得要看他失败时如何振作，得志时如何自抑。
张三爸惊讶异常。
他一直把铁手当成一个少年。
一个不平凡的少年，仍是一个少年，他没有想到这番话会由一个少年的口中说出来。
张三爸没有想到的事还有很多。
他想不到这个少年的武功还相当不错。
想不到这个少年竟然还是一名捕快。
已经很有名气的沧州少年名捕。
铁手铁游夏。
这一切的没想到，都没有铁手最后在危难关头毅然地不计生死后果地帮助了张三爸，带给张三爸的震撼大。
这一路遭受了多少了磨难，多少落井下石与背叛，最终会是一个与他才相识不久的少年捕快救了他。
有这样的人，张三爸还有什么理由消沉！
友情是治疗心伤最好的良药。
风中雨中。
天机与少年铁手的友情。
张三爸与天机得救。
帮助张三爸与天机的还有鸳鸯神捕。
分别时，张三爸说，这次要谢谢你，还有鸳鸯神捕。
铁手说，用不着谢我，这是爸爹你自己种的善缘，是你自己救的自己。
张三爸疑惑地问，我自己？
铁手笑着说，我从出道便听说了天机惩恶扬善的故事，心中一直很是敬佩，这几日与爸爹你们的相处，才知传言不假，我帮你们当然是应该的。
至于鸳鸯神捕前辈，他们能帮爸爹，也是因为爸爹当初做的事。
我们帮天机，帮的是道义，不是为了什么人。
张三爸哈哈大笑说，我活了这么多年，见识竟不如你这个少年！
他们终于说了再见。
再见却是再也没见过。
数年过去，铁手从沧州少年名捕变成了天下四大名捕之一，天机亦重振雄风，再次傲立武林。
他们各自在许多江湖客的闲谈里听着对方的故事。
听铁手又破了多少大案，听天机又杀了多少贪官污吏。
铁手再度和天机的人见面，是在危城。
三天哈佛，两晚祖贤，一夜艳芳。
天机四天尊其中三名。
这一次，是天机帮了铁手。
当哈佛看到铁手比出天机之内特有的手势和说出天机之内特有的暗号时，心中的诧异是万分的。
铁手可是个捕快，六扇门中数一数二的捕快，怎么会跟天机扯上关系？
直到事后，危城一案已解决了很久，哈佛在另一处地方见到了张三爸，才知晓那一段故事。
早知这样，哈佛说，我当时就应该和铁二爷交个朋友！
张三爸大笑着，是很高兴的。
铁手有了用上天机的一天！
能够帮上朋友的忙，张三爸心满意足了。
不过，就算没有天机，张三爸也不信铁手会过不了这个难关。
如铁手所说，这是铁手所种的善缘。
像铁手这种人，本来就总会遇见朋友，到哪儿都是朋友！
张三爸很想再见这个朋友一面。
又是好几年过去，张三爸和天机众弟子来到了京城。
来京城，是为了劫法场，为了救唐宝牛与方恨少。
张三爸并不认识这两个人，但张三爸听说过这两个人的名字。
七大寇侠名如雷贯耳，尽管互不相识，天机一向把他们当做同道中人
为此，天机必然是要救他们的。
就算不为此，冲着唐宝牛和方恨少打的人，天机也要救他们。
唐宝牛和方恨少打的人，天下侠士都想打。
大快人心！
除此之外，京城里还有一个朋友。
等劫了法场，成功救出唐宝牛和方恨少，自己说不定可以去见铁手一面。
多少年没见了啊。
这回定要与他畅快聊聊，再见见他那三位师兄弟。
无情和追命、冷血，张三爸亦是敬仰已久。
张三爸把这一切都想得很美好。
美好的事通常不能成真。
张三爸死了。
在劫法场的过程中。
身体倒下的那一瞬间，张三爸忽然想起了一番话。
当年铁手对他说过的一番话。
一切因时而遇，不求做大事，只求为该做的事尽力而已。今晚我是求仁得仁。
张三爸大笑着想，今日我是求仁得仁了吧！
张三爸未完成的愿望，由张一女替他完成了。
铁手在一家酒楼与张一女见面。
铁手请客，饭案上点了许多的美味佳肴。
有东坡羹、芹芽鸠肉烩、金荠玉烩、李环饧、明火暗味炙鹅鸭。
张一女怔了怔。
这是当初天机落难，大家商量偷什么东西饱肚子时，自己说过的菜肴。
铁手还记得。
若不是了解铁手的个性，张一女简直要以为对方是不是喜欢自己了。
可是铁手不同。
铁手会记住每个朋友的喜好，记住每个朋友说过的每句话，对每个朋友甚至每个陌生人都如沐春风。
张一女感激地说，我吃不完的。
铁手说，吃不完带回去吃。
张一女点点头，微笑。
吃着东西说着话，有了铁手不着痕迹的安慰，张一女的悲伤淡了一些。
铁手问，爸爹的遗体？
张一女说，我们已经让他入土为安了。
铁手说，我能去祭拜一下吗？
张一女说，好。
江湖人士的坟都很简单。
但眼前的场景不简单。
数不清的天机弟子站在坟前，自愿为张三爸默哀。
铁手的心中有微微震撼。
他穿过人群，伫立坟前，对着墓碑鞠了一躬时，脑海中闪过天机那一句暗号。
大风起兮炊肥羊，大风起兮云飞扬。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这么多的同道，这么多为了道义而奋不顾身的猛士义士。
铁手想，爸爹死时，一定无憾！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