隶古

新读者在看文之前，请先阅读本人置顶里温书相关部分介绍，了解作者洁癖属性。

旧文存档。

不是CP，不是CP，不是CP，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四大名捕和他们的长辈们系列之一。

又名上坟系列。

※※※

刘独峰第一次听说了盛崖余的名字。

在友人的口中。

友人说，诸葛先生收了弟子，听人传言是个六岁的小孩。

诸葛先生，那是什么人？江湖上的顶尖高手。多少人欲拜其为师而不可得，如今竟收了个稚龄小童当徒弟。

怎么能不让许多人嫉妒？

怎么能不让许多人恨得牙痒痒？

友人有点可怜这个孩子。

刘独峰说，多正常的事，收徒弟当然要收小孩子，才能从一片白纸的时候开始培养。

想来那个孩子的武学天赋应该是很好了？

说完看了看在自己身边的幼童。

姓云的幼童。

自己的徒弟不就是小孩子！

友人一脸莫测，说不是的，那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孩。

那是一个双腿废了，只能靠轮椅才能行走的小孩。

刘独峰说，少见多怪，坐轮椅又怎么样？腿上功夫不能学了，学手上功夫啊！只要内力够强，便能成为高手。

友人说，问题就出在这儿啊！听说那孩子受了重伤，经脉都给废了，根本不能修习内力！

刘独峰怔了一下。

这回他是真的怔了一下。

半晌，刘独峰说，诸葛先生琴棋书画也是一绝，可能也需要一个传人吧。

友人走后，云姓小童转了转眼珠子，满脸不解。

刘独峰说，你想问什么？

云姓小童说，爷，就算是没有内力，不是也可以学五行八卦和奇门遁甲的吗？爷教我的不就是五行八卦和奇门遁甲？

刘独峰说，这不一样，你主习五行八卦，但也学了武功防身。若是没武功在身，任你五行之术学得再好，别人一招将你杀了，你又施展得出什么？

一个要在江湖中打滚的人，怎么能没有内力，没有武功呢？

没有内力、没有武功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在刀剑无情的江湖里活下去的。

更何况，那孩子还是个残废，遇到危险跑都不能跑。

刘独峰自言自语，难不成诸葛兄真的收了一个只学琴棋书画的弟子？

可是，即便如此，当了诸葛正我的徒弟，这个孩子以后的生活恐怕是不会太平了。

刘独峰的最后一句话说得很准。

自盛崖余正式派了诸葛先生为师后，许许多多达官显贵和武林世家的孩子都来偷偷找过他。

有的孩子的长辈是诸葛先生的政敌，看着自家长辈每日在家痛骂老匹夫，便要去找诸葛老匹夫的残废徒弟报仇。

有的孩子则想要拜诸葛先生为师很久了，心忖只要痛揍那个残废的一顿，诸葛先生就能把那废人给逐出师门了。

总之总之。

盛崖余每日的麻烦不断。

这又能怎么办呢？大家都是小孩子，就算报到开封府去，怕是府尹也会说——

小孩子打打闹闹嘛，谁小时候不打打闹闹啊？

小孩子的心毒起来，有时竟不比大人差。

起初，他们怕盛崖余身边有人保护，只敢远远辱骂几句。

盛崖余理也不理，直接推动轮椅走过他们身边。

渐渐地，他们发现，原来残废的身边没人！

盛崖余每回出门都是独来独往。

大家笑了起来。

难怪每回自己都把残废的骂得那么难听了，残废的都当没听见似的。

看来，他是怕了我们了。

那一天，几个孩子还在不停辱骂盛崖余，跟着盛崖余的轮椅。

盛崖余冷冷扫他们一眼，继续推动轮椅前行。

盛崖余听了这些话不在乎，有人在乎了。

一顶华贵的轿子从他们的身边经过。

轿子里坐的是刘独峰。

刘独峰从来都是坐轿子的。

没有轿子，他也要坐滑杆或者马车之类的代步工具。

反正他不愿意他的脚踩在肮脏的地面上。

非是他的脚有什么问题。

刘独峰身体健康，无残无疾。

刘独峰只是有洁癖。

有着洁癖的刘独峰甚至厌恶空气里的灰尘，厌恶满是灰尘的汴京。

因此，刘独峰没有掀开轿帘。

几个孩子的辱骂不断升级。

刘独峰听着如此恶毒的语言也忍不住有点火气。

但他并没有去管。

那几个孩子他认得的，是朝中几个高官的孩子。

虽然刘独峰一直都对那几名所谓高官看不上眼，却也不想为此与他们起冲突。

盛崖余驱动轮椅到了闹市。

几个孩子的辱骂终于演变成了动手。

刘独峰不得不管了。

刘独峰在朝中向来小心翼翼，尽量不得罪任何人，可一旦亲眼目睹无辜人有难，他的良心仍驱使他着不得不管。

不顾后果地管。

因为，刘独峰仍是一个正义的捕快。

用不着刘独峰去管。

盛崖余已出了手。

轻轻一挥手，几样暗器分别打在那几个孩子的身上！

几个孩子登时痛得哇哇大叫。

跟着刘独峰身边的云姓小童吓了一跳说，爷，不是说他没有内力吗？

刘独峰亦微有吃惊，说那不是内力，那是用的巧劲。

幼年的盛崖余还不算暗器或明器宗师，但在刘独峰眼中，小小年纪，如此本领，已是不同凡响。

不愧是诸葛先生的弟子，不过刘独峰有一点想不明白。

他明明有能力，为什么别人骂了他这么久，他才出手呢？

成崖余说话了。

他扬声对闹市中的人们说，列位都看见了！是他们动手在先，我才出手自卫，此事与诸葛先生无关。

他冷冷看着那些孩子说，你们要报仇，找我一个人，我等着！

言罢即离去。

刘独峰这才明白，原来这个不良于行的孩子迟迟未动手，是为了不给诸葛先生找麻烦。

又或者是他真的不在乎别人对他的白眼辱骂？

无论哪一种原因，这都是个了不起的孩子。

刘独峰叹了口气。

云姓小童又发问了，爷您叹什么气？

刘独峰说，这孩子的确有武学天赋，如他能修习内力，日后成就定然不差。

云姓小童说，可他能用巧劲发暗器啊。

刘独峰说，巧劲怎么可能比得上内力？用巧劲发暗器练到他那个样子，我看已是极限了。对付几个武功平平的小孩还成，对付真正的高手……

刘独峰摇了摇头。

真是可惜了，这个孩子。

是啊，谁能想象，谁能相信？

一个双腿残废、没有内力的、只凭巧劲施发暗器的孩子，能够在日后开武林明器一宗，能够在日后以一人敌一门！

这时候的刘独峰无法想象，无法相信。

这时候几乎所有的武林人都无法想象，无法相信。

能相信的除了诸葛先生，大约只有——

盛崖余自己。

刘独峰第一次听说了无情的名字。

是在一年之后。

汴京城人心惶惶。

最近的汴京城出了一伙专门拐卖小孩的贼子。

因这伙贼子武功高强，许多富贵人家给自家孩子配了护卫，照旧是护不住。

没奈何，主办此案的官员先去找了诸葛先生，再去找了刘独峰。

低声下气地求着两位大人。

帮帮忙，帮我破了这个案子吧。

这案子再破不了，我的官位也到头了！

刘独峰当然要接此案。

不为对方低三下四的请求，只为那些无辜孩童。

可是，接了这案的刘独峰又开始犯难。

倒不是怕对方武功。对方武功再高，在刘独峰眼里也完全不值得一提。

偏偏据可靠情报，那群贼子的老巢所在地很脏。

洁癖如刘独峰才不愿意去找那么脏的地方！

最好的办法是引蛇出洞，再一网打尽。

刘独峰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云姓小童和李姓小童。

李姓小童是他新收的徒弟，排行第二。

不行不行。

刘独峰立刻就否决了自己这个想法。

那些人的武功，自己是不放在眼里，可对付云大和李二还是绰绰有余的。

虽说自刘独峰收了云大和李二当徒弟，他们对刘独峰的称呼就是一口一个爷，然而——

刘独峰是将他们当亲子看待的。

刘独峰不能让他们冒这个险。

正待刘独峰决定多找几个人抬轿子，自己暂且忍耐一下亲自破案的时候，一个消息传来了。

那伙人被抓了，孩子们都救回来了。

擒获那伙人的是一个叫做无情的孩子。

竟也是一个孩子。

刘独峰问，无情是谁？

主办此案官员回答，是诸葛先生的弟子。

刘独峰怔了怔说，诸葛先生什么时候又收了一个弟子？

主办此案官员同样怔了怔说，我听说诸葛先生就那一个弟子。

为了拍诸葛先生马屁，主办此案官员夸起了无情。

他说，就是那位盛小公子提议以身犯险，好引蛇出洞。本来我是不同意的，怕万一又把他给折进去怎么办？

没想到啊，盛小公子挥挥手，那伙人全趴下了。果真不愧是名师出高徒！

盛小公子？

刘独峰想，自己是轻视那个孩子了。

终于，刘独峰对无情有了好奇。

刘独峰派人查了无情的身世。

他的双腿是怎么回事？诸葛先生又为什么会收他做徒弟？

这些事很好查，刘独峰看着手下送来的资料，却失了神。

失了很久很久的神。

云大和李二一时间都不敢开口说话了。

又过许久许久，云大和李二才忍不住问，爷您在想什么？

刘独峰回过神来，笑了笑说，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都说洁癖是一种病，刘独峰承认这种说法。

刘独峰有心病。

刘独峰是簪缨世家出生，从小家境富裕，父母对他爱若珍宝，他很是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

直到他的父亲为奸臣所害，全家被杀。

多少年岁月过去了，刘独峰犹记得那一天，鲜血的颜色，悲惨的尖叫，如同梦魇伴随着他。

永远伴随着他。

而比鲜血和惨叫更令他印象深刻的，是猪栏的脏秽。

刘独峰是因为躲藏到猪栏里才得以活下来的。

无情在看陈年旧案的卷宗，以便学习怎么更好地办案。

看一些，他的脸色愈冷一些。

那么多本不该发生的冤案！

诸葛先生明白他心中想法，瞧了瞧他手上这本卷宗，说刘大人一家的冤案最终还是平反了。

无情说，人死不可复生，平反又有何用？

大概是想到死去的父母，无情是咬着唇说这句话的。

诸葛先生疼爱地看着他。

无情忽然又问，这案子是刘捕神给平反的，但支持刘捕神的却是傅宗书。傅宗书为何会这么做？

诸葛先生说，傅宗书只是想收买刘兄。

无情不解地问问，收买？

诸葛先生说，刘兄是刘大人的儿子。

无情微诧，问刘家的人不是都被杀了吗？

诸葛先生说，是的，刘捕神是当年刘家唯一的幸存者。

无情的眼睛亮了，但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无情说了一句，刘捕神很了不起。

诸葛笑说，哦？我知道你可是很讨厌傅宗书的。

无情只说，刘捕神从未帮傅宗书做过一件违背良心的事。

刘独峰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了不起的人。

他洁癖，他喜欢享受，他喜欢过奢华富裕的生活。

他再受不了苦日子了。

正因为如此，他把李玄衣当做挚友。

李玄衣的所作所为，他自知永远做不到，所以才会那般敬佩。

他却想不通李玄衣为何也会把他当成挚友。

他以为李玄衣会看不起自己这种人才是。

你办了这么多案子，没有冤案。

李玄衣这样对他说。

一个捕快是否称职，只看他如何办案。

从这一点上来说，刘独峰与李玄衣、四大名捕都是足够称职，值得称赞的捕快。

四大名捕。时间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了，除了三绝神捕，现今的六扇门，四大名捕的名头越来越响亮。

无情亦不再是一个小小孩童了。

如今的无情，四大名捕中的大师兄，是武林中有名的轻功高手和明器高手！

刘独峰第一次与无情会面。

在神侯府。

诸葛先生宴晤刘独峰与李玄衣。

那天，铁手和追命、冷血都在外办案，作陪只有无情一个人。

也不仅仅是无情一个人。

还有四个粉雕玉琢的孩童。

金银铜铁四剑僮。

四个小孩很乖，嘴巴很甜，叫诸葛先生世公，叫无情公子，叫刘独峰刘捕神，叫李玄衣李捕王。

刘独峰见了很喜欢，随即想起了自己的六个弟子。

现在，自己的六个弟子也都长成大人了。

那次的会面，刘独峰与无情并没有太多交流。

第二次会面，则是刘独峰跟御史大人、刑部尚书、吏部各大员议事，无情也参与。

刘独峰头回知道了，无情不但暗器使得好，脑筋也这么清楚，对国家大事的看法如此高明。

刘独峰愈发欣赏无情了。

至于诸葛先生的几个政敌，面上恭维，心中想什么，谁知道？

会散，大家各自出了门。

无情由四剑僮抬着轿子离开。

几个政敌憋不住心里话了。

一个说，都称赞诸葛正我清正廉洁，可看看他弟子，竟然让四个孩子来给他抬轿子。

一个说，听说那四个孩子都是案件里受害人的孩子，真是可怜啊可怜，还得被无情当奴隶使唤。

一个说，我们得弹劾无情，解救出那四个孩子。

弹劾没有用的。

坐在轿子里的刘独峰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那四个孩子是心甘情愿、尊敬仰慕无情的。

心甘情愿？尊敬仰慕？

刘大人是怎么看出来的？

刘独峰说，四剑僮不是无情的奴隶，而是他的徒弟。

众人笑了，说谁家徒弟会喊自己师父公子啊？

刘独峰说，我的徒弟也从不叫我师父。

众人愣住了。

大家都看出来刘独峰是在为无情说话。

刘独峰最后说，走吧。

这句话是对他的六个弟子说的。

他的六个弟子当即平平稳稳地抬起轿子走远了。

在六扇门和江湖道上，曾有不少后辈都把刘独峰和无情认错过。

包括但不止后来一个叫唐肯的青年。

谁让他们都坐轿子呢？

虽然无情坐轿子是出于无奈。

无情是一点也不想坐轿子的。

除此之外，刘独峰的弟子称呼刘独峰叫爷，无情的弟子称呼无情叫公子；刘独峰有洁癖，无情永远一身白衣。

看起来还真是有点像的。

直到刘独峰与无情的那次合作办案，刘独峰才知——

自己与无情完全不是一类人。

无情永远一身白衣，但他从来不惧他的白衣染上尘埃。

龙潭虎穴，无情敢闯，刘独峰敢闯。

污泥淖地，无情敢闯，刘独峰不敢闯。

更重要的是，办案过程中，无情敢与蔡京、傅宗书呛声，敢当众驳蔡京的面子。刘独峰在旁笑一笑，却是不愿为之的。

刘独峰从不做违背良心的事。

但你要他如何对上级、甚至对圣上直言上谏，他也做不到。

因为他很清楚那样做的后果。

对污秽的恐惧如影随形，仍然纠缠在他的心头。

合力制服天梁、天相、天府这七星三煞之后，刘独峰对无情说了一句话。

我佩服你。

是佩服无情没了一双腿子，还能够练成这般绝世之轻功？

是佩服无情无法修习内力，却能使一手出神入化的暗器？

是佩服无情不过一个捕快，竟能在黑暗的官场始终耿介？

刘独峰自己也说不清。

刘独峰只知道如果是自己，这些都做不到。

尤其是最后一点。

无情则只回了刘独峰一句话。

我一生都是在向你学习。

刘独峰一下子呆住了。

你要说你一生都是在向诸葛先生学习，我信！

一生都是在向我学习……开什么玩笑？不知道你是个这么爱拍马屁的人啊！

无情当然不是个爱拍马屁的人。

向刘独峰学习是真心话，在他知道刘独峰的身世之后开始。

全家被灭门，唯余自己一人，刘独峰依然能自强不息，成为最好的捕快，平反当年冤案，为自己的亲人报仇。

如果有一天，自己也能为自己的亲人报仇。

有那么一天吗？

这些心里话，无情未说出口。

无情与刘独峰出了邢部，走在汴京喧闹的街道上。

两顶轿子。

刘独峰急切地说，我得回家了。

无情见状问，刘大人有事？

刘独峰点头说，有事。

无情又问，可有需要在下帮忙的地方？

刘独峰笑说，用不着，方才擒七星三煞时弄脏了衣服，我得回家换一身。

无情看着刘独峰身上一尘未染的衣服，明显一怔。

刘独峰说，我有洁癖，见笑了。

无情说，刘大人言重了，其实我也算是有洁癖吧。

刘独峰不相信地看着无情。

无情没再说什么，轿子继续被抬着前行。

好半晌，无情望着汴京灰蒙蒙的天空，嘴唇翕动。

京洛多风尘，素衣化为缁。

无情有洁癖。

无情希望这个天下都干干净净。

为此，他不惧自己在这个浑浊不清的官场与江湖中打滚。

那之后，五年的时间，刘独峰与无情都没有再见面。

刘独峰渐渐坐镇朝中，除了极大案子，很少外出。

一是自觉老了，想要好好休息休息了；二是终于老了，可以理直气壮地窝在干净的家里了。

等再过几年，自己便可以隐退了吧。

干干净净地过一辈子。

这个愿望，在刘独峰听到李玄衣身死消息的那一天落了空。

邢部官员说，李捕王是为了救一名叫丁裳衣的姑娘而被关小趣所杀，真是可歌可泣啊。

刘独峰说，关小趣是谁？

笑话！堂堂捕王会被一个无名小辈所杀？

骗三岁小孩都不会信！

刘独峰想去看李玄衣的尸体，却只看见了一座坟。

正巧这时，傅宗书来找刘独峰。

傅宗书带着皇帝的旨意。

刘独峰说，要我去剿灭连云寨？

傅宗书说，是的，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能制服得了戚少商，一定是刘大人！

刘独峰不理会这马屁，只说，我不去。

连云寨有那么大名鼎鼎，戚少商有多么大名鼎鼎，刘独峰是知道的。

与他为敌，会与多少江湖人士为敌？

傅宗书说，这是官家的旨意！

刘独峰默然了一会儿，抗旨的事他的确没有做过。

傅宗书继续说，况且，李捕王被杀这件事，刘捕神不想知道了吗？

刘独峰即刻问，谁杀的他？

傅宗书说，冷血。

刘独峰眯起眼睛说，冷凌弃？

傅宗书说，是的，刘大人不想在剿灭连云寨的路上顺便查一下李捕王的死因。

刘独峰说，好，我去。

轿子启程了。

途中，刘独峰办的第一件事，与戚少商无关，反倒与四大名捕有关。

刘独峰看到了一个犯人。

一个被折磨得很厉害的犯人。

正当他好奇之时，他听到了一个满脸胡子但显然很年轻的青年叫了那个犯人一声。

铁二爷。

刘独峰与自己的弟子面面相觑。

凭铁手的功夫也会被擒住，也会被折磨成这样？

那人是真的铁手？

直到当知道铁手是自愿束手就擒时，刘独峰信了。

看来，这人是真的铁手。

刘独峰突然想到了他第一次见无情的场景。

当年，因为不想与那几个恶毒小孩的长辈们起冲突，他任凭那几个孩子辱骂无情，而无动于衷。

现在呢？

此刻的铁手是一个犯人，若救了他，自己在蔡京和傅宗书面前一定难做。

即使铁手不是犯人，自己要找冷血查明李玄衣的死因真相，迟早也会和铁手为敌。

这么多不能救的原因，刘独峰要救铁手吗？

刘独峰蒙面救下了铁手。

只为铁手是一个英雄好汉。

刘独峰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英雄好汉，但他也确实是一个英雄好汉。

英雄惜英雄，此时此刻，刘独峰不能看英雄好汉在他的眼前遭受凌辱。

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以后的事，刘独峰怎么也不会想到。

竟会演变成这样！

这一路，走了许久，甚至走过许多肮脏的地方。

刘独峰倒不怎么在乎了。

只因有这更让他在乎，让他心痛的事情。

他的六大弟子，他待如亲子的六大弟子，死了四个。

他还未抓到戚少商。

在这个时候，刘独峰再一次地见到了无情。

无情帮了一帮刘独峰，刘独峰也趁此机会终于带走了戚少商。

刘独峰想，自己与无情大概还算得上有交情吧？

可惜，以后为了李玄衣的事，怕是不能和无情做朋友了。

以后再说吧。

以后没有机会了。

又发生了那么多事。

无情中了一刀秋鱼刀，刘独峰所伤；金剑童子林邀德身死，刘独峰所杀。

同样的，刘独峰也中了三把飞刀。

无情的飞刀。

刘独峰惨笑。

凄凉惨笑。

伤，不重要。刘独峰清楚，对无情来说重要的是什么。

此时只剩一个痴呆弟子张五在身边的刘独峰，太清楚金剑的死让无情的心有多痛。

他们是一样的感受。

刘独峰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那件事，刘独峰想过很多次。

若李玄衣真的是冷血所杀，那么冷血为什么要杀李玄衣？

刘独峰相信自己挚友的为人。

可刘独峰也相信冷血的为人，不会无缘无故动手杀人。

这时，刘独峰明白了。

有些时候，有些事，本就无奈。

一瞬间，刘独峰放弃了找冷血报仇的念头。

无奈的事那么多。

意想不到的事那么多。

刘独峰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抓戚少商。想抓戚少商的人很多，也只有刘独峰成功了。

谁能想到，带着这个目的的刘独峰所做的最后一件事竟是，救戚少商。

九幽神君想不到。

九幽神君选了一处荒坟，将戚少商带到了荒坟。

无情没有了出暗器和施展轻功的能力。

雷卷和唐晚词正被阵法所困。

唯一一个能救戚少商的人，是不敢来这个地方的。

到处都是瘴气，到处都是枯骨和泥泞。

臭不可闻的污水，流了满地，脚步一动便能踩到。

洁癖了一辈子的刘独峰怎么敢来这个地方？

刘独峰来了！

宝剑留情！只为救命！

救戚少商的命。

救不该死的人的命。

因为，刘独峰仍是一个正义的捕快！

九幽神君死。

刘独峰倒了下去。

剩下最后一口气，刘独峰苦笑。

洁癖了一辈子，还是死在了这样的地方。

不过，刘独峰的事并没有做完。

临死前，刘独峰所做的真正最后一件事是，他告诉了戚少商自保的方法。

接下来，要看无情的了。

接下来，要看无情这些后辈的了。

他们，远比自己要了不起得多。

意识涣散的时候，刘独峰忽然想到了一个画面。

那是五年前，无情在汴京的街道上低声吟诗。

京洛多风尘，素衣化为缁。

这个神州大地，又有多少地方的是干净的？

如果自己死在这儿，能让这个神州大地稍微干净一点。

刘独峰不后悔！

尘埃终落定。

戚少商的事，连云寨的事，一一解决。

在所有人共同的努力之下。

无情将刘独峰的尸体带回了京城，墓地便建在李玄衣之墓的旁边。

墓碑十分干净。

无情坐着轮椅停在墓碑前，看天际一点红日徐徐升起。

照亮整个神州大地。

END